1881 年，德意志帝國宰相俾斯麥推動了（又）一個無比激進的點子落地：由德國政府為年老的公民提供退休金。

這是人類邁向全民退休福利制度的第一步，“因年老而失去工作能力的人理應得到國家的關懷”。

不過當時沒有多少德國人覺得自己老有所依。因為按照新規，他們 70 歲才開始拿到退休金——當時德國人的平均預期壽命不到 45 歲，這還不包括無人料想的兩次世界大戰。

騰訊的員工現在也體會到了德國工人 140 年前的感受。

今天上午，騰訊宣布推出員工退休福利：到法定退休年齡退休的騰訊員工，可以拿到 6 個月固定工資獎勵；并可選擇基于工作年限的獎金或 50% 未解禁股票期權。

在騰訊內網，一條熱門評論是 “阿里決定給 100 歲員工發放 100 萬”。員工們在問，“整個公司有幾個人符合要求”、“誰能干到那個時候”。也有人懷疑 “公司那時候還在不在”。

這都是些很現實的問題。騰訊創始人馬化騰上個月也剛到 50 歲。根據 BOSS 直聘去年的統計，騰訊員工平均年齡 29 歲。大多數人需要在騰訊繼續工作超過 30 年才能享受到這項福利。

騰訊的年輕人再工作 30 歲，大約也無法退休。中國人社部副部長游鈞今年 2 月份在新聞發布會上說，“退休年齡總體偏低問題十分突出”。中國社科院也有將退休年齡推遲到男 65 歲、女 60 歲的研究。

而騰訊的員工可能已經是所謂互聯網大廠中，最有可能留到 60 歲的那一批。這家公司沒有實行過全公司范圍的 “996”、“大小周”。它的 HR 不追蹤員工電腦工時，也不會根據門禁刷卡時間提醒各團隊工作不飽和。

騰訊看起來也像是一家有望活 102 年的公司。依靠微信這樣的護城河、游戲這樣的印鈔機，騰訊去年凈利潤接近 1600 億人民幣。

但沒人可以預料 30 年后，騰訊或者任何一家公司是什么樣子。

15 年前，聯想推出針對普通員工的退休計劃，員工到法定退休年齡后，能拿到相當于社會養老金兩倍的企業年金。在那前一年，聯想收購了 IBM PC 業務，成為中國市值最高的上市科技公司，市值為騰訊當時的兩倍多。

現在，聯想市值只有騰訊的 1/44。退休金的增加無法彌補薪酬、股票的損失。

甚至騰訊內部的不少員工已經感受到壓力。十年前，依靠 QQ 的流量，騰訊大多數部門看上去都不容動搖，可以讓人干一輩子。但 2018 年，騰訊提出 “能上能下”，鼓勵提拔年輕人，每年下調至少 5% 中高層干部的職級。同期，騰訊成立 PCG 業務部，并入新聞、瀏覽器、QQ、視頻等業務。之后兩年多，多個發展不好的業務縮減團隊、提升中層工作強度——完全不像國企黃金時代的 “鐵飯碗”。

互聯網大廠的員工們確實也比前幾年更加擔心退休?！懊磕昕家淮喂珓諉T，35 歲前考上就 ‘上岸’?！?已經不是個笑話（非應屆生公務員考試最高 35 歲）。

管理者們一如既往追求讓公司平均年齡變得更低。一些大廠內部對不同職級設置了最高 30 歲、35 歲的聘用要求。進了公司的員工要被考核 “人效”，升上中層則會面對更大壓力。

與此同時，從大廠夾縫中走出來的新公司越來越少，騰訊、阿里、字節式的員工期權收益愈加罕見。員工們想在被公司淘汰前攢下能在工作地安家落戶的資產變得更難。只有最拔尖的一批人才能擺脫年齡焦慮。

大廠的主力人群是數十萬 20 多歲的員工，他們想要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到 65 歲，保持自己的生活水平，難度未必低于 140 年前的德國人活過兩次大戰，領到退休金。

但退休金制度今天并不是一個笑話。不是因為退休金門檻低了多少，而是因為人們普遍活得更久了。今天全球絕大大多數人的平均預期壽命都超過 75 歲，發達地區普遍超過 80 歲。

要解決公司人的困境也是一樣。如果資源和財富不是如此的聚焦，如果一個人在互聯網大廠、金融機構等極少數高競爭的行業也能獲得體面的收入，他們大約也不會如此焦慮。

在那之前，再有錢的企業推出退休計劃，也不過是員工們的談資。（黃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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