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財經天下》周刊 周末

在中國火腿腸的發展進程中，曾經能與雙匯并駕齊驅的雨潤，如今卻走向了破產重整的境地。

11月29日，雨潤集團重整案第二次債權人會議（下稱“二債會”）以網絡形式召開。據媒體報道，此次重整方案中，雨潤集團提出將以“現金清償，留債分期清償，以股抵債清償”的方式來進行償債，并引入戰略投資人中國華融對其增資30億元。

雨潤集團曾是中國較為風光的民企之一，2012年，營收便達到了千億元，董事長祝義財曾被評為“江蘇首富”，然而雨潤集團在發展過程中，資金鏈出現問題，最終走向破產重整的道路，致使昔日千億商業大廈走到了至暗時刻，也實在令人唏噓。

被迫重整？

據悉，在此次重整方案中，“雨潤系”275家公司股權將通過出資人權益調整、雨潤控股出資及贈與等方式調整至江蘇雨潤精選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下稱“雨潤精選”）證券化平臺，并通過證券化平臺分期償還轉股債務。

據了解，該具體清償方案為，普通債權30萬元以下重整計劃獲批后一年內現金清償；300萬元以下5年內現金清償；300萬元以上按每股17.8元的價格“以股抵債”。

之所以將債轉股平臺設立為證券化平臺，與雨潤集團的高額債務分不開。據此前立信會計事務所的審計，納入實質合并重整程序的122家雨潤系公司嚴重資不抵債，負債總計超過1000億元，賬面資產合計約500億元，資產評估價值約650億元，清算價值300億元。

此外，在此次重整方案中，雨潤集團還引入了戰略投資人中國華融對其增資30億元。

為此，“雨潤精選”證券化平臺也作出了承諾，將于2026年度實現不少于50億元的凈利潤，估值1750億元，并于2027年內申請IPO上市，屆時重整投資人將從平臺退出，債權人將從資本市場獲取更高的收益。

然而，區別于其他公司的破產重整方案中因資不抵債，原老股東全部出局的情況，雨潤集團的重整方案中，創始人祝義財將繼續掌控公司，并對債權人實施大比例債轉股。

據財新網11月18日的報道，債權人持有雨潤精選37%股權，祝義財通過雨潤控股持有雨潤精選33%股權，中國華融作為戰投，增資30億元持有7%股權。另外23%股權為預留股權，但是雨潤控股對這部分股權持有100%表決權，其實相當于祝義財對雨潤精選持有56%的表決權。

最新的報道顯示，轉股完成后，債權人將持有證券平臺37.29%的股份，中國華融持7%股份。

值得注意的是，雨潤精選1750億元的估值也頗受爭議。

由于屠宰領域是一個周期性波動很大的行業，很難預測未來的盈利能力。

有調研過雨潤集團的投資人表示：“目前進入雨潤所謂證券化平臺的核心業務還是在香港上市的雨潤食品的屠宰和深加工業務，8年來雨潤食品已經累計虧損150億港元，2020年虧損20億港元，2021年上半年仍有2億港元的經營性虧損，現在雨潤食品市值只有15.51億港元。2026年，雨潤精選能否實現凈利潤50億元具有很大不確定性，1750億元的估值也太高，現在雙匯發展、溫氏股份的市值也只有千億，讓債權人現在就按照未來的估值轉股不合常理?！?/p>

目前，雨潤集團破產重整方案能否通過尚未可知，但回顧雨潤集團的破產重整之路，其實從2019年開始，旗下上市公司雨潤食品便開始資不抵債，截至2020年6月末，雨潤食品總負債為111.32億港元，凈資產為-18.61億港元，資產負債率達到120.7%。

到了2020年11月，已有雨潤集團旗下公司的債權人開始向法院申請破產。同期，雨潤集團也收到南京中院受理其重整申請的裁定。

破產之路走了一年多的雨潤集團，終于到了最后的時刻。

曾經上市豪賭

公開資料顯示，雨潤集團是一家集食品、地產、商業、物流、旅游、金融和建筑等七大產業于一體的多元化企業集團。旗下擁有雨潤食品、中央商場兩家上市公司。

而雨潤集團的命運與其創始人兼董事長祝義財息息相關。

出生于1964年的祝義財曾從事水產生意，后來在一次考察中，看重了西式低溫肉制品，自此開始了自己的低溫肉制品開拓之路。1993年，祝義財在合肥成立雨潤肉食品加工廠，成為中國首家工廠化、機械化生產低溫肉制品的企業。

1994年，祝義財將企業整體搬遷至南京，正式成立雨潤集團。1997年，雨潤集團便以500萬元的總資產收購了7000萬元總資產的國企南京罐頭廠，開創了江蘇省民企收購國企的先河。

2002年，祝義財還在江蘇成立了江蘇地華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以食品起家的雨潤集團開始涉足地產行業，并于2004年11月至2005年2月，雨潤集團通過地產公司還在二級市場舉牌14次，耗資約2.6億元，并從中收購了南京中商，成為其第一大股東。

值得注意的是，為了獲取南京中商的控制權，祝義財和原中央商場領導層通過暗箱操作，使用非法手段壓低了收購價格，這也為日后雨潤集團的衰落再次埋下了“一顆雷”。

祝義財嘗到以小搏大的甜頭后，2003年，雨潤集團瘋又狂收購了20家國有企業。與此同時，雨潤食品也準備在港交所上市。

值得注意的是，2005年，雨潤食品上市前夕，祝義財與國際資本開啟了一場“賭局”。據當年媒體報道，上市之前，雨潤食品香港零售部分超額認購156倍，國際認購部分超額認購21倍，認購總金額近80億元。

祝義財與高盛、鼎暉、GIC三家戰略投資者的“對賭”協議商定：若雨潤食品2005年的盈利未能達到2.592億元，戰略投資者有權要求大股東以溢價20%的價格贖回所持股份。

對此，祝義財也是信心滿滿，并給出了超出對手要求的“對賭”目標，雨潤食品當年的純利將不少于3.35億元，較上一年超1倍增長，派息率將不少于純利的25%。

結果那一年，祝義財大獲全勝，2006年3月，雨潤食品公布上市后首份財報，營業額為44.5億元，同比增72%，凈利潤同比增110%，達到3.6億元。遠超對賭協議的目標。也是在這一年，祝義財以2.3億美元身價成為江蘇省首富。

這場賭局的成功，增添了祝義財的勇氣，使其后期經營多帶有“賭性”，這也為雨潤集團后期的崩塌埋下了隱患。

由盛轉衰

提起雨潤集團的衰落，離不開兩個年頭，2012年和2015年。但2012年對于雨潤集團來講，即使稱不上“至暗時刻”，但也是其難忘的一年。

從2011年開始，高舉“食品工業是道德工業”旗幟的雨潤集團，就接連被曝出多起食品安全問題。

當年，安徽五星級酒店曝出雨潤的火腿中出現了鋁卡和包裝膜，被質疑用過期肉制品回收再利用，雨潤集團對此堅決否認，隨后將相關產品召回；然而，雨潤集團又被鮮肉代理商曝出，配送給他們的豬肉中，發現未摘除干凈三腺（含有激素及致病微生物）的問題豬肉。

2012年，雨潤集團又遭舉報稱產品有瘦肉精殘留。據當年媒體報道，阜陽雨潤有一批次午餐肉和臘肉檢出含有禁用物質“瘦肉精”，食用可能導致中毒。此次事件已導致雨潤集團遭遇信用危機，而雪上加霜的是，隨后河南雨潤北徐肉類食品再次被檢查出含有瘦肉精殘留，雨潤集團自此深陷食品安全危機。

對于食品，安全是第一要素。陷入口碑危機的雨潤集團被動采取了降價銷售的措施。同時，為應對輿論危機，雨潤集團在銷售推廣方面加大了力度，占用了其較多的營業成本。

也就是在這一年，雨潤食品開始由盈轉虧。2012年，雨潤食品實現營業收入267.82億港元，同比降17.1%，實現凈虧損6.06億港元。自此之后，業績開始斷崖式下滑。僅2016年至2020年，雨潤食品業績虧損就近150億港元。

然而，雨潤食品的虧損并不僅僅只是因為遭遇食品危機，在業內看來，還因為雨潤集團多元化戰略。從涉及地產業務那一刻開始，祝義財也頻頻涉足其他領域，像物流、商業、旅游、金融等。

多元化的戰略不僅沒有幫助雨潤食品，反而頻頻從中“吸血”。在雨潤集團多元化剛剛起步的2002年至2005年，雨潤食品應收關聯公司款項（非貿易）合計高達35.17億元，其中2004年應收關聯公司款項由2003年的3.55億元急劇上升至12.57億元。

而雨潤集團之所以對資金如此渴求，源于其不斷增加的高投入。2012年，據《中國企業500強榜單》，雨潤集團整體營業收入達到1061億元，成為名副其實的千億集團。但緊隨高營收背后，還有另一個驚人數字，2012年底，雨潤集團宣布當年的上馬項目總投入就已超過千億元。為此，雨潤集團還從食品板塊中抽取了大量資金。

然而，在2012年，祝義財不僅沒有想更多的辦法去提高雨潤食品的業績，反而以“投放更多時間于社會事業及其個人其他投資及責任”為由，辭去了雨潤食品董事會主席、執行董事職位。

雨潤集團眾多行業的涉足不僅給其主營業務的運營帶來了非常大的隱患，浪費了該集團有限的資金、人力、物力等資源。同時，雨潤集團的瘋狂投資擴張，使其對上市公司瘋狂抽血，讓雨潤集團的資金鏈極度緊繃，風險抵御能力大幅降低。

如果說2012年是雨潤集團由盛轉衰的分割線，那么2015年其個人涉案可謂是壓倒雨潤集團的“最后一根稻草”。

2015年3月份，祝義財被檢察機關在境內執行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強制措施，同時，祝義財所持雨潤集團25.82%的股份也被法庭輪候凍結，雨潤集團陷入了債務危機。

2015年，祝義財被正式監視居住，直到2016年3月，檢察機關決定對祝義財逮捕，隨后又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2017年又被逮捕 。

2018年1月，杭州市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祝義財涉嫌行賄罪、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向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起訴。其中行賄罪主要涉及并購南京中商，也就是后來的中央商場。

據中央商場2019年1月25日公告，2019年1月10日，因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杭州市人民檢察院主動撤回行賄等罪的指控。據媒體報道，祝義財最后只被認定了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一項罪名，法院判決后便釋放了祝義財。

據悉，祝義財被指授意財務負責人何昌兵等人將其向公司借款的借條進行清理銷毀，并指派人員進行現場監督，后何昌兵會同財務部李興兵、何昌兵等人對祝義財的借條進行整理并銷毀，涉及借條254張，祝義財個人借款約2.00億元。

祝義財也辯稱，雨潤集團財務總監汪誠告訴他，借條已經做好賬務處理，沒有用處可以抽回，因此祝義財才讓財務人員把借條抽回來處理一下。抽回的目的是為了防止借條被假冒或丟失，從而降低企業的管理風險，避免給企業造成重大的損失。

無論如何，在祝義財消失的4年中，群龍無首的雨潤集團走向沒落，高管離職、債務纏身等負面消息接二連三傳出來。

最后的“救贖”

時隔4年，恢復自由身的祝義財面對的已經是風雨飄搖的雨潤集團。為此，他也曾試圖力挽狂瀾。

地產方面，雨潤集團先是與中鐵建達成合作。到了2021年前三季度，中央商場實現凈利潤1095.24萬元，2020年同期為-3756.63萬元。

發展戰略方面，雨潤集團欲回歸和聚焦主業。2020年以來，該集團對旗下產品進行全面升級，并對旗下品牌數字化賦能進行新零售變革。

比如，雨潤食品針對山姆、costo等國際知名商超零售渠道，開發了小包裝的火腿原切產品，方便消費者無需購買整只火腿。

此外，雨潤食品還全面轉型升級了傳統線下門店。2020年8月，雨潤集團在上海、蘇州和常州布局的4家線下門店重裝開業，與此前門店稍有不同，升級后的門店占地面積更廣，布局緊湊，提供的產品種類也更豐富，包含多樣化的肉類、果蔬和深加工產品。

人事方面，雨潤集團又開始大范圍“招兵買馬”，廣招人才。

2020年11月，萬達前老將王信琦加入雨潤集團，出任雨潤地產董事長。同時在這一年，雨潤集團新增就業崗位1.5萬人，從世界500強企業引進一大批高管團隊，新招聘985、211背景的優秀應屆大學生7000多人。

而雨潤食品的業績也終于扭虧為盈。2021年上半年，雨潤食品股權持有人應占權益錄得32.87億元，2020年同期為虧損4.08億元。

此外，在食品板塊，雨潤集團還延伸到了寵物食品領域。在2021年9月份，雨潤集團又成立了雨潤寵物事業部，寵物產品主要包括寵物食品、寵物藥品（含保健品）、寵物用品和寵物服務等，致力于打造圍繞寵物行業的全生態產業版圖。

或許這也是中國華融選擇增資雨潤集團的原因，然而，重整方案能否通過是雨潤集團走出困境的關鍵一步，但如果重整方案未過，那么等待雨潤集團的命運便只有走法院破產程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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